7月7日高层会议决定,在试点基础上,于本月择时启动发电行业全国碳排放权交易市场上线交易。
届时,中国将拥有全球最大的碳市场。
1.什么机制?
以二氧化碳为代表的温室气体的排放具有负外部性,本着“谁污染谁负责”的原则,排放主体需要对其行为承担后果并付出相应的成本,碳交易顺势而生。
游戏规则很简单,政府会分配给企业一定的碳排放配额,代表企业每年能够无偿排放的二氧化碳上限,1单位的配额代表1吨二氧化碳排放量(tCO2e)。如果实际排放量超过规定的额度,就需要在市场上购买来补齐缺口,而排放低于配额的企业可以将过剩的额度拿到市场上卖掉换钱。
运行机理是,政府确定排放水平,碳价由市场供需决定。
目前中国碳市场上有两种基础产品可供交易,一种是政府分配给企业的碳排放配额,另一种是核证自愿减排量(CCER),1个CCER等同于1个配额,可以抵消1吨二氧化碳当量的排放。第一种很好理解,企业可以在碳市场上交易富余的配额,重点和亮点在于CCER。
▲图片来源:东吴证券
1997年《京都协议书》签署,该协议书通过引入市场机制来解决全球气候的配置问题,并提出了IET、JI和CDM三种补充性碳交易市场机制,中国目前推行的CCER就衍生自CDM。
所谓CDM,简单来说就是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合作,由发展中国家负责减排,这些减排量被核实认证后成为核证减排量(CERs),然后卖给发达国家,帮助其完成减排目标。
中国很早就参与了国际上的CDM项目,将减排指标卖给发达国家,大约2013年前后,随着国际碳价的低迷和欧盟交易限制的升级,中国逐步淡出CDM市场,并着手推进自己的碳交易市场。
CCER,全称为国家核证自愿减排量,按照官方解释,是对中国境内可再生能源、林业碳汇、甲烷利用等项目的温室气体减排效果进行量化核证,并在国家温室气体自愿减排交易注册登记系统中登记的温室气体减排量。
通俗的理解,先识别基准线,也就是测算不存在该项目的情况下产生的温室气体基准排放量,基准线排放与项目实际排放的差值就是CCER项目减排量。
举个例子。
如果没有垃圾焚烧项目,生活垃圾只能由垃圾填埋场处理,而填埋场没有沼气收集利用的装置,因此沼气直接排空,造成二氧化碳等温室气体的排放,此外,电力由火电提供。
而通过垃圾焚烧处理,不仅可以避免填埋气体的产生和排放,还可以利用垃圾焚烧发电替代以火电为主的等量电量,也就是从两方面减少碳排放。填埋场处理相当于基准线,而垃圾焚烧带来的减排量就可被计入CCER。
中国自愿减排交易信息平台的数据显示,截至到去年底,登记备案的CCER方法学共有200个,主要就集中在可再生能源(风电、光伏、水电等)、废物处理(垃圾焚烧)、生物质发电等领域。
至此,碳市场上的原始获利对象就有了,一类是配额富余的企业,一类是能够主动提供CCER的公司。
2.蛋糕归谁?
2020年,特斯拉光靠出售碳排放积分就赚了15.8亿美元,比公司净利润的两倍还多,“卖碳翁”马斯克再次刷新了人们的认知,原来“卖碳”真的可以赚钱。
是的,根据中国碳论坛及ICF国际咨询公司共同发布的《2020中国碳价调查》的数据,到2025年,全国碳排放权配额交易市场市值总规模将达到2840亿元,如果后期推出期货等相关衍生品,那么规模还将被放大数倍。
这是一块大蛋糕,关键是谁有机会分食。
能源是碳排放的第一大户,所以能源革命是实现“碳中和”和“碳达峰”的关键。根据国家气候中心的测算数据,如果中国可以建成67%的高比例风、光电,将有能力实现1.5℃温控目标和碳中和目标。
因此,以风电和光伏为代表的清洁能源产业具备天然的减排优势,《中国电力行业碳排放达峰及减排潜力分析》一文中提到,到2025年,风电和光伏所带来的碳减排量有望达到2.2亿吨,到2035年,这一数据将达到11.2亿吨。
有了碳交易市场,这些减排量就是相关企业利润的一部分。
以风电为例,官方认定其在发电过程中为零碳排放,所以上网电量对应的基准排放量就是项目的全部减排量。安信证券曾经做过测算,风电项目度电碳减排量约为857.5克/千瓦时。有了这一数据,风电企业每年可从碳交易中获利的数据就能大致估算出来。
A股上市公司节能风电去年的风力发电量为68.2亿千瓦时,以857.5克/千瓦时的平均度电碳减排量进行计算,公司2020年的碳减排量为584.8万吨。如果保守估计CCER碳价为30元,那么去年节能风电理论上可从碳市场中赚到1.75亿元,相较于公司6.65亿元的净利润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光伏也是同样的道理,根据测算结果,光伏发电项目度电碳减排约为856克/千瓦时,A股光伏运营商龙头太阳能2020年销售的电量为52.93亿千瓦时,对应碳减排量为453.08万吨,CCER碳价同样按30元计算,那么公司理论上可获利1.36亿元,对业绩同样起到很大的提振作用。
相对于风电和光伏,垃圾焚烧的减排效率还要高一截,东吴证券给出的数据是度电碳减排约为1320克/千瓦时。在碳价为30元的背景下,度电CCER收入0.039元,对生活垃圾焚烧项目贡献的利润端弹性为12.01%。目前该领域内的上市公司主要有上海环境、光大环境、瀚蓝环境、伟明环保等。
参与分蛋糕的除了直接的CCER生产者,还有赚差价的中间商,领军者当属港股上市公司中国碳中和。公司率先抢跑,已经收购了300余万吨国际核证减排量,是国内唯一一家将产融两端相结合的碳资产管理企业,在全球最大的两家国际碳信用资产交易平台Gold Standard和VERRA上都有账户,未来可能成为亚太地区最大的碳资产交易商。
而资本早就盯上了这块“肥肉”,就在不久前,懋源资本以配股的形式成为公司第一大公众股东。
3.未来的路?
向前看,中国碳交易市场大概率会呈现量价齐升的格局。
与国际碳市场相比,国内此前试点地区的碳价明显偏低,历史最高点为122.97元/吨,而最低点只有1元/吨。华宝证券的最新数据显示,6月21日-27日国内各个地区的碳价以北京为最高,线上交易均价为59.98元/吨,其余地区均在50元以下。
相比之下,EUAs(欧盟碳配额)在今年上半年的最高价达到56.50欧元/吨,6月21日-27日二级市场现货交易均价为53.74欧元/吨。
▲6月21日-6月27日国内各碳市场交易情况
图源:华宝证券
差距悬殊,但恐难以持续,原因有三:
首先,根据碳排放交易网,目前CCER已签发的减排量只有约5300万吨,而全国碳市场初期CCER需求量约1.65亿吨/年,长期需求有望扩容至4亿吨/年,短期内存在的供需缺口决定了价格具备上涨的势能。
其次,随着全球各个碳市场联动的加强,碳价剪刀差势必收敛。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执董会已经提议扩大全球碳定价机制,碳定价的全球化趋势加快。而IMF也在引导碳价提升,预计到2030年将推动碳价提升至每吨75美元或更高水平。
最后,欧盟在历史上也曾经历碳价低迷的阶段,究其原因,政府早期发放了足够的免费配额引发需求不振是根本,但随着后期配额收紧和成本上升(由免费改为拍卖),二级市场上的碳配额逐步变得稀缺,并引发价格上涨。
中国同样如此,早期政府建立这样一个市场是为了让更多企业参与进来并熟悉游戏规则,之后会慢慢收紧并趋向严格,而且中国的减排压力更大,碳价低迷并不具备可持续性。
从量的角度来看,目前电力行业已被纳入全国碳排放权交易系统,碳排放配额发放量约40亿吨,中国已经成为全球规模最大的碳市场。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后续还将逐步把石化、化工、建材、钢铁、有色、造纸和民航造纸等7大重点能耗行业纳入交易体系,届时碳排放总量预计在80亿/年吨至100亿吨/年之间。
控制碳排放需要全局统筹,但建立一个全国性的碳排放交易市场却并非易事,美国至今都没有实现这一目标。中国是在去年确立了“碳达峰”和“碳中和”目标之后才真正开启全国性碳交易市场的加快建设,短时间内落地已实属不易。
不过要客观地认识到,由于时间紧迫,准备难免不足,相关配套的机制和法律法规仍有待完善,交易细则也仍需斟酌。
例如,之前各个试点区域的碳市场的手续费费率不一,全国性碳市场的交易手续费费率还尚未确定。再比如,目前国内关于配额总量的设定只是过渡方案,并未形成像欧盟碳市场那样成熟的机制,未来仍有待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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